中新網(wǎng)北京8月5日電(記者 邢蕊 翟璐)北京花市社區(qū)博物館內(nèi),年僅10歲的唐涵托雅正在給飽滿的葡萄珠“上霜”。
常開心(右)和常弘(左)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她輕輕搖晃著鋪滿香灰的盒子,香灰立刻變得平整。然后,她拿起一顆細鐵絲穿著的葡萄珠,在香灰盒里轉(zhuǎn)一圈,紫色的“葡萄”就掛上了一層白霜,看著就像剛從葡萄架上摘下來那般新鮮誘人。
奶奶常弘坐在旁邊悉心指導,順便把孫女上好霜的葡萄珠連接成串。上霜的步驟讓唐涵托雅覺得癡迷。沒過一會兒,她就對常弘說道:“奶奶,我上癮了!
“我叫常開心”
祖孫二人正在制做的,是一種傳承百年的料器——葡萄常。這是一種用玻璃制成的仿真葡萄,要經(jīng)過吹珠、灌珠、上色、上蠟、柔霜等十五道工序。做好的“葡萄”,不僅外形逼真,捏起來還有一種緊實的肉質(zhì)感。透過燈光,能看到若隱若現(xiàn)的“葡萄籽”。
以假亂真的“葡萄常”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2011年,“葡萄!北粐鴦(wù)院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一年以后,唐涵托雅出生,作為“葡萄常料器”的第七代傳承人,她因此有了一個很歡喜的名字:常開心。
對于常開心而言,做葡萄常就像吃飯、睡覺一樣,是生活中很普通但卻又必不可少的一環(huán)。在她很小的時候,常弘就在為她營造一種沉浸式的氛圍。
前幾年,常弘在北京郊區(qū)租了個農(nóng)家院作為工作室。每到放假,她都會帶著常開心過去住一段時間。她和妹妹常燕做活兒,常開心就在旁邊玩兒。時間長了,常開心也開始上手做。
“就是玩中學,學中玩。不能把孩子抓過來,逼著她,那樣她就煩了!痹诔:氲难障,常開心不僅不覺得反感,而且還對做葡萄“上癮”。
制作葡萄常的過程,其實充滿了危險。吹玻璃珠子時,要用特制的金屬管蘸取高溫熔化后的玻璃液,先吹出一段玻璃管,再用玻璃管蘸料吹成空心的玻璃球。之后,還要給玻璃球安“把兒”。葡萄珠的“把兒”是根鐵絲,鐵絲需纏上棉紙。裝“把兒”是個技術(shù)活,力氣太小,鐵絲插不進去;力氣太大,葡萄珠就會碎在手里,還可能劃傷手掌。
葡萄珠子薄如蟬翼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染色的過程同樣艱苦。葡萄珠要反復放在滾燙的蠟汁里沾蠟上色,使玻璃珠呈現(xiàn)出葡萄的質(zhì)感。
常開心的年紀還小,需要用到火的危險步驟,常弘都不讓她碰!半m然不讓她干,但她要看著我們怎么干!
一串又一串,常弘經(jīng)常一坐就是一天。有時候從吃完早飯開始,要一直坐到深夜。這個漫長的過程有些枯燥,有時常弘都需要塞著耳機才能熬下去。
但常開心天生就是一個喜歡安靜的孩子。她不怎么出去玩,做完作業(yè)以后喜歡在屋里打游戲。她還會把游戲中的片段錄下來,剪輯成小視頻發(fā)在抖音上。
常開心的房間里,擺著她捏好的各種泥人。有冰墩墩、雪容融、美人魚、圣誕老人,還有送給屬虎的奶奶的小老虎。
常開心捏的泥人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在常弘看來,常開心這種很強的動手能力,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:“她從小就不反感(做葡萄常),而且對色彩、造型很敏感!
“不能毀了葡萄常的名聲”
作為傳承人,常開心對這個頭銜有著懵懵懂懂的理解:“就是要把老祖宗的東西傳下去。”她或許還沒有完全意識到,這三個字背后所蘊含的責任和壓力。
葡萄常料器技藝起源于光緒末年,創(chuàng)始人本姓鈕祜祿氏,名韓其哈日布。清政府國力衰竭后,原本靠俸祿為生的韓其哈日布,只能靠著賣一些泥陶果品擺件為生。后來,他又研究出了以玻璃為原料的葡萄和瓜果擺件。
慈禧太后60歲生日時,民間進貢許多物品,其中就包括韓其哈日布做的葡萄。慈禧看到玻璃葡萄大為贊賞,特賜名號“常在”,還賞了塊“天億!钡呐曝遥试S回家開店做買賣。生意做大之后,“葡萄!钡拿烂麄鞅榫┏。
經(jīng)過七代傳承,“葡萄常”至今有上百年歷史。從誕生到現(xiàn)在,“葡萄!苯(jīng)歷過繁榮、衰落到復興的輪回。2003年,常弘和妹妹常燕一起重拾起這門瀕臨失傳的技藝,同時也在思考如何把它傳承下去。
其實,“葡萄!钡氖炙嚥⒎遣荒芡鈧鳌P轮袊闪⒑,常弘的老姑奶奶們招收過一批外姓徒弟:“很多人都說我們家有秘方不說,其實沒有,五幾年的時候就都公開了!
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常弘,像剪紙、國畫之類的藝術(shù)都有各自的分支,為什么“葡萄!本褪且桓蔼毭纭保骸耙怯幸粋像我這樣會手藝的人就好了,我們可以相互促進!
料器“葡萄常”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作為第五代傳承人,常弘并不以“葡萄!敝\生。或許,正是因為做“葡萄!焙茈y成為一份有著穩(wěn)定收入的工作,常弘想招一個外姓徒弟很難。
最近幾年,她一直在思考,如何讓“葡萄!迸c時俱進,又如何在保留傳統(tǒng)技藝的情況下進行創(chuàng)新?
前幾年房地產(chǎn)大火的時候,不少大老板都來找常弘,想對“葡萄!边M行改良,然后批量化生產(chǎn)。有人提出在玻璃珠里加LED燈泡,或者用黃金做葡萄葉子。
常弘想了很久,也想不出來這種“葡萄!笔鞘裁礃幼。最后,她拒絕了這些提議!拔也环磳(chuàng)新,我是怕把葡萄常的名聲給弄壞了。有些東西一定要原汁原味地保留下去,這才叫遺產(chǎn)!
時至今日,常弘都沒有找到那個創(chuàng)新的點。她覺得現(xiàn)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把傳統(tǒng)保留下去,把根基打好。至于未來“葡萄常”的傳承之路將走向何方,就要靠常開心來把握了。
“把葡萄常傳給我的學生”
9月份就要升入五年級的常開心,也有著小孩子特有的天性。她“嫌棄”奶奶管她打游戲,有時候也不愛寫作業(yè),平時也會和奶奶頂嘴。
采訪當天,常弘讓常開心示范一下如何使用新買的平板電腦。正在玩游戲的常開心不愿意挪窩,奶奶念叨了很久,她才不情愿地行動起來,還嘟囔著:“我就煩您這樣!
拿起畫筆的常開心,在平板電腦上畫了一個大大的“迷之微笑”,還寫下了一句話:“咱就是說,終于放假了,但還是有很多作業(yè)等著我們。所以,學生黨們加油!”
除了做“葡萄!,常弘也給常開心報過不少興趣班。舞蹈、鋼琴、圍棋……這一圈兒學下來以后,常開心還是最喜歡畫畫。她的書桌前貼著一張小紙條,上面寫著:“唐唐,別偷懶,你要考央美的,加油!”
常開心的小目標。中新網(wǎng)記者 翟璐 攝
考中央美院,是常開心八歲時定下的目標。她的姨奶奶,也就是常弘的妹妹,是一名美術(shù)老師。常開心說:“長大后我也想當一名美術(shù)老師,然后把‘葡萄常’傳給我的學生!(完)
(來源:中國新聞網(wǎng))
(編輯:王思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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